仙界是一個奇妙的境地，初看時空無一物，但只要意念微動，凡事凡物都能隨心而生。

一片海洋般的綠地上，赫然站著五位天仙。

高歌知道面前的某位天仙就是自己出生的根源，可身為道主，高歌看待天下一切事情的目光與感受已經截然不同。他感激長生道君賦予自己生命，僅此而已。

長生道君第一個迎上來，微笑致意。

作為天仙，長生道君有自己的謀劃，雖然他曾希望高歌成為自己在人間的耳目，可高歌最後超乎了自己的想象，成為了超越天仙的存在。這是意外，也是驚喜，非是天仙能掌控之事，所以長生道君早就釋然了。

對於道主與天仙而言，日月的輪轉，陰陽的更替，生靈的生滅，宇宙的輪回……這都是自然的一部分。賦予高歌生命只是過去的一件小事，並無特殊的含義。

人間的倫理，凡人的情感，天仙都可以感受。但與此同時，他們還能感受更多不同的、來自萬事萬物的思緒。這些感受彼此對立、彼此交融、彼此爭鬥、彼此發展，融為一體，不分高下。

天仙乃是集萬千宇宙之大成者，既是人，亦是非人。

“高道主，咱們終於見面了。”

高歌也回以微笑，見到天仙總是一件令人愉悅的事。

其餘四位天仙也聚上來。其中美麗的女仙，容貌與白宋有七分相似，不必介紹，也知道她就是白宋的外祖母。她的身邊是一個身量頗高的道裝老者，雙目狹長，衣冠華貴，正是北岳星君。

另外兩位天仙，一人長發及地，容顏絕美，看不出男女性別，乃是二教出身的天仙，喚作出塵天君。還有一位，身材矮小，猶如七八歲的孩童，喚作無極天君。

“我們幾個老家夥，脾氣秉性各不相同，雖然都是天仙，追尋的道理卻也截然迥異。”北岳道君微微一笑，手指長生道君。“他求的是長生之法，不僅是天仙的永生不死，也是萬事萬物的長生不滅，這個很難，卻也極有意思。長生君保持自我，涇渭分明，從不肯受外界影響……”

“白宋的祖母，咱們的天火君，她求的是永無止境地突破，她不相信涅槃輪回，不相信物極必反，只追求一往無前。”

天火真君大笑兩聲。“北岳君，不要誤導高道主。非是貧道不相信物極必反的道理，也不是不承認有涅槃輪回的事實，而是事有萬千，不可一概論之。貧道的天火日覆一日地超越自己，貧道追求的是法力的不斷突破，而不是突破界限。”

高歌點點頭。“讓金丹九重天的道士擁有無窮的法力，卻不用渡劫，是這個道理嗎？”

天火真君露出讚賞的神色。“可惜，現在的小道士都太心急了，無法領會‘精而不晉’的妙處。”

北岳星君繼續介紹。“出塵君，尋求包容萬物之理，海納百川，故而自己的形態也是萬千萬種。他接受一切有靈生物的見解，將這些見解變成自己的一部分……按照長生君的標準來看，出塵君已經不存在了，因為他早就不是當年渡劫時候的自己。”

“每個人都在變化，若是變化能否定自己，那自己又是什麽？”出塵君用手托腮，形象瞬間改變，成為了一個美少年。“貧道不刻意追求自我，萬事萬物都是自我。”

“無極天君已經返老還童了數百次，就為了反覆感受不同身體帶給自己的影響。他覺得他無論天仙還是地仙都沒有超脫身體對自己的限制，真正的仙應該是沒有形態的，應該是可以附著在山川萬物、一切有靈無靈、一切有形無形的物質之上的。所以鬼仙才是真正的正確形態……他的看法跟出塵君倒也有幾分相似。”

“不一樣，不一樣，貧道追求的是無形，但有神。神魂、意念、思想、記憶可是不變的。出塵君連自我都不要了，哪裏跟我一樣？”

高歌看向無極天君，微笑點頭。高歌對無極天君的想法感到一絲讚同。

天仙們功參造化，法力無窮無盡，鉆研著某一理某一變化，或者某一思路，由內及外地追尋更深的境界，與道主果然有著不同的修行路徑。

道主領悟了一條固定的、外在的、亙古而存的天道，將自己的一切與天道融合，借助天道行事，乃是由外及內地推進修為。天仙以仙境問道，取所需之道；道主以道明物，成所需之道。殊途同歸。

“古往今來，道統能人無數，怎麽只有五位天仙？”高歌明知故問，想要確認天魔對天仙的危害，他不想宇文梨成為天仙之敵。

長生君也不隱瞞。“前後相加一共出現過十位天仙，可惜因為天魔的緣故而隕落了幾位。但嚴格來說，現在應該還有六位天仙，高道主有所不知，那第一尊老天魔其實也是天仙。”

“哦？”這倒出乎了高歌的意料。

“大家都說天魔也是道士，其實天魔也可以是天仙。那老魔便曾以天魔之身進入過天界，並化成天仙之軀。魔與仙之別，就在一心之間，前者有吞食的私欲，放下即成仙。可惜，老魔自始至終都認為天道歸一，吞並其他天仙乃是成就最終金仙的不二法門……此話或許並非毫無道理，但我們不能茍同。”

北岳星君笑道：“天道歸一？誰說‘一’就一定意味著只有一個天仙？齊心同一，也是‘一’，難道不是嗎？”他說完，手指向天界半空中一片雲遮霧繞的區域。“高道主鑄成道主之身，也給我們這些老家夥打開了眼界，也許天仙位業再進一層，也能成為道主。不過，除了道主尊位之外，咱們這些天仙追求的還有‘大羅金仙’位，‘太上金仙’位，以及‘混元金仙’位。這三種位業不分高下，都比尋常仙位更具神通。可惜，這三種位業都只存在於傳說之中，迄今為止，尚無人修成。”

這是高歌第一次聽說大羅金仙位業，不由得好奇。“這幾種位業有何妙處？”

“大羅金仙有不滅金身，長生君追求的正是此物。太上金仙變化無窮，無極君追求的乃是此道。混元金仙與天地相合，混元一體，不分彼此，出塵君求的正是此狀態。這些都還在其次，關鍵是這三種超越仙業位果的境界據傳能夠度過大無量劫。”北岳星君直擊要害。

“能渡大無量劫？”高歌聞言也禁不住怦然心動。

作為道主，高歌自信能度過尋常的無量劫，但三百六十萬年才有一次的大無量劫，卻是如今這些尚且活著的仙人也從未遭遇過的天地大劫，誰也不能擔保會發生什麽。沒有天仙經歷過上一次大無量劫，那時候也沒有道主存在，所以一切都是未知之數。

“高道主，這一次的無量劫已經快到了，而大無量劫也不遠了，所以我們才需要你來仙界一會。”

高歌記得這是正事，臉色也凝重起來。“凡間道統對抗無量劫的方法錯了，我也從祖師木那裏聽過此事，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

“我們幾個老家夥也是一知半解，一切的隱秘都在祖師木中，高道主與祖師木有緣，既然曾經在裏面遇到過前代大道士留下的神識，而且收到邀約，何不親自一問？”天火君挽起高歌的胳膊。“祖師木就在這裏。進去之後小心在意，留心時間，不要逗留得太久了。”

高歌知道，這是天仙們的謙遜，他們知道的東西肯定不止是一知半解，但祖師木中的秘密應該還超越了天仙們的認知。被好奇心驅使著，高歌走入了祖師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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